這是一篇見習文,主角是某群女人,我是觀察員。

我愛吃甜嗎?我喜歡喝很甜的熱豆漿,可是我咖啡就不愛加糖,我喜歡很甜的沖繩黑糖紅豆麻薯,可是我不喜歡花生糖。但女人啊!我還真的少見不愛甜的。

對於甜食太多人有不同的情結和情節,好像你總有一個部份被甜甜的滋味黏得緊緊,然後這個私密的部份平時都隱於幕後,只有那原來的味道點上舌頭時,大門敞開,奔流湧瀉而出:也許是一道極精緻的手工大師級甜點,像把千種的雲霧凝在內裡,在口中蒸騰發散,你以為抓到了今生的最後一只聖杯,卻又想再多得一些;更可能的是關乎某個過往情境的簡單平民風味:一碗料多豐美的豆花、一支樸拙的芋頭冰、一盒牛奶糖、一包熱呼呼的車輪餅,不是高級貨色、沒有太多學問,只是淡淡的呼應一些遠遠的記憶。

不知道你的甜食聖杯是什麼?我的甜食聖杯是隨處可買的雞蛋布丁,上層厚實的陽光牛奶芬馥,底層甜蜜的焦糖夾著泌泌沁出的歡欣,當然我也吃過比這好上百倍千倍的,有名師親手製的像把一團太陽吃進嘴裡,也有自製隔水加熱的香草烤布蕾,但那塑料透明殼子裡裝著的小小夢想還是深深吸引我!我找不出原因,也沒有相關的記憶,只記得曾有人教我要攪碎了吃,也就這麼胡亂攪和到今天。當然現在也會一口口吃,也會在奶茶裡加上,在刨冰裡舀上,分別享受不同層次的樂趣。它滑潤溜口,有時上面還留有一些棕色的糖水,倒扣在小盤裡,頂頭蜜褐色的焦糖顫巍巍的晃動,六瓣的花形,理所當然的連想到米其林。小時候我的母親常常下班後帶著雞蛋布丁和養樂多回家當做零食點心,下課回家開冰箱就是把這兩樣東西全部搬出來,吃喝剩的又放回冰箱。仔細想想,這兩樣東西一起吃其實沒有所謂的「爆點」,稱不上「搭配」,完全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就像去公園放風箏要買棉花糖,補習前要有一支枝仔冰一樣。也許只是因為情境的制約轉化成眷戀,一生心甘情願的投降。

女性友人們想辦場甜點派對談心,吃著甜食說八卦和心情再適合不過。問題是如何籌備?當然你可以買遍各式甜點一字排開像是小朋友驕傲的玩具展示,但姐妹們自己動手做還多了口腔之外的樂趣。很多的甜點做起來都不難,焙製時整室的香氣繚繞,更讓這場聚會樂趣橫生。除了烤箱甜點,你還可以做冰點、做炸品、做一些創意料理。事先沙盤推演,當做辦場筵席,從開胃菜前菜湯,到主菜一兩件,再以當令水果作結,飲料也不能怠慢,紅茶咖啡甜白酒,得依著菜單一一選定。媽媽罵說甜點不能當正餐,偏在這裡要反動一下。開胃菜酸一點,或者精緻一點;前菜可以做個水果凍;再來做個甜湯,日式的紅豆年糕湯要配濃抹茶或是玄米茶;主菜不妨做個鬆口的派或舒芙蕾,再以巧克力接續;可別忘了「飯後水果」。這次的餐單如下:

一口吃開胃小品 薑汁紅羅蔔柳橙 小檸檬塔 水果味棉花糖 水果軟糖 - 德國雷絲玲
前菜 香檳羅勒草莓凍 - 粉紅香檳
沙拉 莓果巴薩米克醋沙拉 - 義大利Asti
紅豆年糕湯 - 濃抹茶
小主菜 糖煮水蜜桃佐覆盆子醬 - 法國索甸
清口蘭姆可樂冰沙佐跳跳糖
主菜 香草杏仁舒芙蕾 炸鳳梨圈佐柑橘冰淇淋巧克力醬 - 匈牙利杜凱
時令水果盅佐楓糖馬斯卡邦 萊姆薄荷冰沙 - 大吉嶺紅茶

甜食總是充滿快樂的,女生們有了甜食就好像花兒澆了水,精神奕奕,為了安排一場下午茶甜點派對,中午就要集結完畢分配工作,中飯可以簡單吃吃,接下來就可以圍著大桌一同動手,其實此時就是在派對中了,廚房裡兩三位對著鍋子不時爆出尖叫,外頭四五位圍坐著一桌材料凌亂,一面拿著各式傢俬一面聊,有人走離開現場端杯飲料到陽台吹吹風,有人攤在沙發上發呆,轉了一圈又加入了笑鬧中。而隨著一個個精緻甜點的成形,還有邊做邊偷吃的行為,女生們的眼睛也越來越亮起來,有一種沒有被說破的期待在膨脹,香氣越來越濃,直攀高峰。

甜食是人類最早的食物,聖經裡說:耶和華 神使各樣的樹從地裏長出來,可以悅人的眼目,其上的果子好作食物。而人的墮落也是因為甜美的果子,夏娃也一定因嗜甜而受誘惑,那被吃掉的禁果是如何的甜蜜芬馥,如何讓夏娃舔嘴咂舌後還拿去給亞當吃,我們不得而知。但啊的一聲我終於明白!原來甜食是一種罪惡,原來墮落的滋味何其美,令人甘犯天條,一口咬下的快感,可用一世來贖。無怪乎直到今天女孩子們仍在沈淪耽溺,千秋萬代都休想戒治。

把桌子擺好,餐具排好,一道道用笑聲做成的甜點上桌,嘩然迸發積存一下午的期待。甜食一樣醉人醺醺然,我聽見許多的秘密在空中來去,圍坐的桌子好似樹洞,有點奇詭。這些名之為「秘密」的事情,是真心流露還是八點檔的心機演出?是互相慰藉還是各有一支毛茸茸的尾巴在後頭搖動?身為男性的我不禁這麼想,只好乖乖聆聽,卻也不得不為了桌上的美景而分心,甜食的形體十分多變而虛幻,雕琢的外觀裹著鬆飄的內裡,迅速掠過舌尖只留下慾求不滿,祇好一口接一口,祇好一再追索,甜有多重:清甜和濃甜、奶甜和蜜甜、水甜和脂甜,可以空山靈雨,也可以潑墨迭盪,在輕與重、清與濃、脂蜜水乳之間進出,好似化妝舞會虛實交錯的情節,斑斕的裝飾下也有著實際的存在。

甜食的蜜香四溢,是最直接的芳療,看著她們的談笑,還偶爾帶點淚光,我知道她們正在被醫治,也許甜食作為上帝最初給人類的食物,就預表了某種救贖。但我好像不太需要,只要有甜點就好,我故意選了蓋希文的藍色狂想曲來放,詼諧的樂句配著口腔裡的芳美,還有眾女士們的鶯聲燕語,還有那些互不相關的聊天話題,嗯,很搭。

 

--Patr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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